◈ 第1章

第2章

暈暈乎乎地坐在搖搖晃晃的公車上,擁擠的車內空間夾雜着人們身上各色味道。沖鼻的臭汗味,鄰座嘴裏熏人的大蒜大蔥味,不用張嘴,但從對方粗粗的鼻息散出來。

酷暑加暈車,在混入環境的刺激,讓倉促穿來接替這具身體的時嬌實在是吃不消。用手抵住空蕩而又一陣陣向上翻騰的胃,匆匆喊司機停車,腳步虛浮的趕緊下了車。

扶着牆根吐了幾口胃水,起來想走去一個陰涼地兒緩口氣。土路被暑氣蒸的乾燥,腳下是撲騰撲騰軟綿的細土。

隨着腳步踩上去就撲到你的腳面上,一陣灼熱燙人,遠處的空氣看着都有幾分扭曲了。不過心裏剛感嘆完,時嬌就一個眩暈倒栽在地,人事不省。

時嬌在搖搖晃晃的軍車中醒來,一睜眼就對上一雙精神矍鑠的虎目。淺褐色的國字臉,不怒自威,帶着一股上位者的氣勢。

讓時嬌本來歪斜半靠在車壁的身體,不由自主一個激靈就想坐直。剛一動作就牽動了頭上的傷口。

時嬌疼的斯哈斯哈的,手一摸額頭,已然貼上了一塊醫用紗布。茫然無措的望向旁邊的首長,無聲詢問。

葉伯承染上歲月痕迹的冷麵看到這丫頭豐富的面部表情,端着的嚴肅有些鬆動。解釋道:「剛剛小張開車按喇叭的時候是不是嚇到你了,不小心還撞到了你,丫頭還記得嗎?」

時嬌懵懂搖頭,卻不想給自己晃得又是一陣眩暈難受,後面首長和司機小張又說了什麼,時嬌卻是迷迷糊糊地又暈過去了。

等再醒就出現在一張鋪着竹席的涼爽的單人榻上,天已擦黑。

又餓又暈的時嬌扶着頭坐起來,床下是一雙舊民國時式樣的女士學生鞋,黑色方口,腳背處一條黑色的鞋袢兒用作固定,自己那雙估計是不知啥時候丟了。

趿拉着鞋正要往外走,一個約莫40歲上下的大姐一把扯住了她,手裡端着的湯水一絲不撒,倒是這力道拽的時嬌一個趔趄。

操着一口陝西味的方言,「嗨呦,你這女娃上趕着作什麼!外頭忙亂着捏。」說完利落的拉她坐在一邊矮凳上,遞過來一海碗熱粥並幾樣鹹菜。旁邊小碟子上一個圓滾滾的雞蛋也隨着動作咕嚕咕嚕的打轉。

大姐三下五除二給雞蛋剝了放在鹹菜碟里,「你就着鹹菜吃。」說話後鼻音比較重,但時嬌還算聽得懂。

肚子里早已經在唱空城計,實在不是探聽說話的時候,埋頭呼嚕呼嚕吃了個乾淨。時嬌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餓極了也能吃出小豬的動靜。

也就是低頭抬頭的功夫一碗粥就見底兒了,時嬌一時又是訝異自己的吃飯速度,又是有些羞慚,不好意思的抬頭看了一眼大姐。

大姐姓郭,看面相就是又實在又爽朗的人,行事也很利索。知道小姑娘可能是不好意思了,加上這會主家的事,一時也是一肚子話不吐不快。

「這沒啥不好意思的,肯定是餓壞了吧。」說完抻着脖子向外望了望又道:「也是俺忙忘了,剛想起來給你送飯過來。」

時嬌忙不好意思的擺擺手:「不是不是,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說完瞅了瞅大姐神色,試探着開頭打聽:「這外頭是發生啥事兒了。」

郭大姐也是憋不住話的,「哎呦,不知道咋回事,葉元帥家的小兒子剛負傷送回家來。竟然是從月初到現在一直瞞着家裡。」

說完又是一口長嘆,「哎···立了軍功也受了重傷。到現在還沒完全清醒,身上的傷那叫一個多。據說是叫越國飛機扔的啥彈傷的,差點就沒搶救過來。」

邊說邊站起來,利落的收拾了碗筷,轉身風風火火的便出去了,臨走囑咐時嬌好好休息養傷。

這一晚,大院里的人都沒睡好,外面的燈泡一宿沒熄。不時有人急急的腳步聲,低低的說話聲。時嬌住的這間靠外,大家的動靜聽得分明,不由得心裏也為那位未曾見過的人心揪着,半睡半醒捱到了天明。

清晨的軍號嘹亮,叫醒了勞碌了一夜的人們。時嬌睡了一晚,身上也有力氣了頭也不怎麼暈了。便起來跟着郭大姐和大傢伙兒一起忙活。

葉伯承每天六點半吃早飯,時嬌幫着端上桌的時候,倒叫葉伯承一個恍惚想起來自己昨天還帶回來一個小丫頭。

得知時嬌是京都醫科大的准學生,提前來京是想趁暑期賺些自由錢,防止自己和家裡需用。聽着這些葉伯承倒是一時意動,又低眉摁下念頭,囑咐了幾句好好念書,公務在身的緣故匆匆又走了。

葉伯承的夫人張青自兒子昨晚回來就一直陪到了天明,中間還發了一次燒,不親自盯着實在是不放心。等天明時分,穩定了才去稍微歪了幾個小時。

期間時嬌倒是看見了一個醫生提着藥箱進出好幾次,但是作為一個外人,是真不得見。郭大姐聽說了時嬌的處境,倒是熱心地答應過段時間了給她介紹活計。至於為什麼不是現在,葉元帥還沒發話讓走,其他人也顧不上做主放時嬌離開。

至晚上,葉伯承匆匆回家,飯也顧不上吃,就趕去兒子房間探視。剛開門就對上老妻張青紅紅的眼睛瞪視。「偏就你深明大義,別人兒子為國受傷能在醫院養病,你就不行。」

「馳意傷的這麼重,軍區醫院有那麼好的條件,家裡哪裡比得上,你戰友的兒子有困難,讓他找組織啊 ,找你幹嘛,找你你就該把我兒子的救命機會給出去!!!」說著又是一陣氣堵上來,又是心疼兒子,又是氣葉伯承假大氣。

一邊掉淚一邊壓低聲音數落:「我兒子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葉老二你給我等着!我不跟你過了,你去和你的戰友過吧!!!」

說著就把人往門外推,卻是和站在門外的軍醫撞見了。軍醫又不好裝作沒聽見,只幫着解釋描補:「青姨,馳意的病情已經穩定了才做主出院回家休養的,昨晚是偶發的發熱,是他身體機能逐漸恢復的表現。」

邊說邊走進來檢查葉馳意的情況,「他發熱是自身免疫被激發,我估計近幾天就會清醒了。」這句話一說,張青也顧不上對葉伯承的成見,心裏鬆了口氣。

葉伯承卻和軍醫王明交換了一個眼神,避開張青到書房說話。葉伯承在桌子後面坐定,方才凝重的開口,「王明啊,我和你爸也算老相識了,有啥話你就直說吧。」

王明也收起了面對張青時的輕鬆作態,表情嚴肅:「馳意身上的傷倒還好說,是一些皮外傷,現在最關鍵的是他的眼睛。」

王明長舒一口氣,「馳意的腦部有伴隨輕微的出血,出血量和出血部位很微妙,壓迫了視神經···可能會有···致盲的風險!」

最後幾句說的斷斷續續,似乎不忍心將這殘酷的現實講給這位鬢邊已然染白的老父說。

葉伯承死死的握着桌角,半天說不出話來。頭頂的白熾燈泡照着這位孤獨而又蕭索的身影。

王明有心想安慰幾句,張張嘴發現說什麼都很無力蒼白。無聲的退出了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輕輕掩上了房門。

話分兩頭,卻說時嬌這會兒才有空觀察自己的這副新身體。乾瘦黝黑,臉色蠟黃皮膚黯淡頭髮枯黃。十八歲的年齡卻發育的像只有十五六。

乾瘦的手指像樹杈子,扒拉了兩下枯黃打結的頭髮。時嬌嘆了口氣,這具身體明顯的長期營養不良,想變回自己前世全盛的樣子,任重道遠。

水房匆匆洗漱過,回了自己臨時的屋子。掩好門窗拉好窗帘,時嬌小心的解開衣服扣子,胸口處最近總覺得麻癢,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生根滋長。

時嬌小心的探手去摸,摸到一片刺刺噠噠的凸起。心下一片驚異,心口突突跳的厲害。尋了鏡子來照,待看清胸口的東西時,登時嚇得倒吸一口涼氣,手中鏡子立馬脫手。

砸在床上悶悶的一聲響。

胸口儼然長出了一個綠團,像是無數不知名的植物盤植在胸口,用手去拔卻像是深深長入你的血肉里,一旦撕扯就要連皮帶肉同你一起毀滅。

方才貿然下手,此刻時嬌已然疼暈了過去,額頭沁出豆大的汗珠,臉色慘白毫無血色。

等時嬌醒來已經是夜半,窗外月光星輝點點灑落屋內。哎,不對,她明明睡前拉好了窗帘那些,哪裡來的月光星輝。

低頭一看,自己衣領依然是昏迷前一般斜散着,露出半個圓潤的肩頭。胸口處那異植綠境一呼一吸間將月光星輝吐納,吸收。

時嬌詫異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伸出手想揮散眼前這虛幻的一幕。卻沒成想手腕一個翻轉,一個巨大的綠境彷彿哆啦A夢的任意門,就這麼敞開在她的眼前。

綠意森森,清爽的草木氣息,富含氧氣,撲面清新。彷彿為了證明它毫無惡意,最近的一株綠藤還一擺一擺的招搖着它的藤條,彷彿在說快來開啟新世界呀。

· 架不住蠱惑,藉著月光星輝的微光,時嬌一腳踏入這神秘的境地。遽然間方一踏入,身後與真實世界連接的口子立即無縫閉合。

· 時嬌也不着急了,她本能感覺這個小東西對她無甚惡意,甚至願意將它的內部安然袒露。臨近外層的部分,無煞稀奇,就是基本的草植,一些甚至和外界的植物一樣,有的時嬌還能叫出名字。

· 再往內部深入,便看見一棵五人合抱粗壯的大樹,上面零星長着一些白色的果實。聞起來是奶香果香混合的奇異味道,誘人品嘗。

· 時嬌輕輕伸手,踮起腳尖去夠離得最近的一顆果子,沒成想剛踮腳,那棵樹忽然窸窸窣窣的動了,調轉枝頭,一枚白色果子赫然就在她伸手可觸的位置。

· 時嬌輕笑出聲,看來這樹也夠精怪的,居然會主動討好於她。遂左手伸出托住果子,右手拽着果子和枝葉連接處的柄子一旋,一枚白果就安安分分的躺在了手心。

· 圓溜溜的果子通體潔白透潤,彷彿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散發著光澤。大小么,約有一枚棒球大小,底部有個小凹坑倒是和其他蔬果一樣。

估摸着時間,時嬌未多在逗留,依照原路返回,到臨界處,看不見出口,便一翻手腕,出口赫然出現,時嬌不再猶豫走出這綠植空間。

躺在床上,手心裏捧着那枚果子,小心的嗅聞,漸漸的又放鬆戒備輕輕舔了一口,咂咂嘴,沒啥味道,就是彷彿舔到果子的香氣,至於味道么還真沒有。

終於忍不住輕咬了一口,豐沛的汁水竄入口腔,味道就像是帶着奶香的荔枝。果肉細膩,一嚼一抿化成汁水,肉香無渣。

吃之前時嬌本想着先試探着嘗一口等半個小時身體無其他異樣再繼續品嘗,但是等她反過神來,手裡就只剩一顆烏黑圓潤的果核······

索性吃都吃了,時嬌也不再矯情洗洗手睡覺去了。胸口異植依然吐納着月光星輝,熟睡中的人兒尚不知,這神奇綠境將帶給她怎樣神奇的際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