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隨着顧灼華出聲，小女孩明顯被嚇了一跳，哭聲一滯，而後抬頭望向顧灼華，怯怯道：
「你……是人是鬼？」
顧灼華感到有點好笑，這話不應該是他來說才對嗎？這荒郊野外的，到處又是色調單一的枯樹。
他不禁反問道：「看樣子，好像你比較像鬼才對吧？」
小女孩被問得怔了怔，而後低頭看了看自己那桃紅色的碎裙，又看了看顧灼華身上的舊布衣，有點不知所措。
好像……他說的有點道理噢！
顧灼華不由得被小女孩這憨樣給逗笑了。
見他笑了起來，小女孩頓時感到更加委屈了，淚珠止不住地往下掉，一邊抽泣一邊吸着鼻子，脆生生說道：
「我……我腿摔了，疼！」
說著，她還向顧灼華的方向伸出了小腳，一雙桃紅色的繡花鞋，上面露出的腳踝處紅腫出一個小鼓包，小鼓包上還有幾道細微的劃痕，絲絲鮮血滲了出來。
顧灼華看着小女孩委屈的模樣，心中不由得泛起一抹柔軟，理智的高地被佔據，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小女孩。
等到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到了小女孩的跟前！
顧灼華立馬警惕地看向小女孩，後者依舊是那番楚楚可憐的模樣，細長的睫毛上掛着晶瑩的淚珠，彷彿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顧灼華警惕地看了許久，見她始終沒有露出一絲的敵意，這才勉強地放下心來，伸手碰了碰小女孩的腳踝，柔聲問道：
「疼嗎？」
小女孩不住地點頭。
然而顧灼華卻是呆愣在地上，就在他觸碰到小女孩的一瞬間，他竟然從這個嬌小的人兒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的熟悉！
就好像……自己曾與她相伴度過的漫長的歲月一樣！
或許是我的錯覺吧……顧灼華搖了搖頭，拋開腦海中繁雜的思緒，將目光移到小女孩的腳踝處，仔細觀察起來。
嗯……確實是崴腳狀的紅腫，上面的劃痕應該是崴腳的時候地上的小石子剮蹭出來的……
想着，顧灼華伸手在小女孩的紅腫處輕輕一擦，帶起上面的現象放到鼻尖聞了聞。
嗯……是活人血液的味道，看來此地應該是真實存在的……
打定主意後，顧灼華這才抬頭看向小女孩問道：「你的腳是怎麼回事？還能走嗎？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你還記得你家在哪嗎？」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小女孩暈頭轉向的，眨巴着眼睛，淚眼汪汪一臉的楚楚可憐。
看向顧灼華委屈地說道：「我！偷跑出來玩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後腳就崴了……」
小女孩說得支支吾吾地，眼神在不斷亂瞟，很難不讓人懷疑是別有用心。
顧灼華癟了癟嘴，死死地盯着她可憐兮兮的臉，滿臉嚴肅。
小女孩被他這眼神看得有點發慌，不由得往後挪了挪身子，雙眼不斷地在天上地下亂瞟……
良久，頂着顧灼華一言不發的審視目光，她終究還是敗下陣來，紅着臉扭捏道：
「我……我看到了一隻黑色的蝴蝶，追蝴蝶的時候腳不小心踩到坑裡去了……」
說著，她還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小坑。
雖說是小坑，可奈何小丫頭的身子骨太嬌小，或許是不慎滑倒，便讓她的腳崴了。
顧灼華看小女孩這樣子不像是裝的，而且那羞愧的樣子不禁惹人發笑。
不知為何，心底里突然對眼前這個精緻的小女孩生起了一絲的熟悉感，就好像……自己曾與她相依為命度過了一段很艱難的時光一樣……
看着她如蘋果般熟透了的臉，大大的雙眼裡滿是水霧，顧灼華不由得心一軟。
「唉……」
顧灼華嘆息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到小女孩面前，轉身蹲下。
「知道自己家在哪嗎？我送你回去吧。」
小女孩也不和他客氣，身子往前一傾便靠在了顧灼華的背上，悶悶地點了點頭。
感受到小女孩靠在了自己背上，顧灼華緩緩起身問道：「往哪邊走？」
小女孩沉默地指了指一個方向，而後悶在顧灼華背上一言不發。
顧灼華也有點奇怪，不過也並沒有當回事，只當是她有點怕生。
而此時緊貼在顧灼華背上的小女孩則是板着一個小臉，眼底泛起一抹疑惑。
為什麼……我總感覺這個大哥哥有點熟悉？
要不要問一下？
可是爺爺說過，世道人心，許多人都表裡不一，看着是好人的人不一定是真的好人……
就這樣，兩人沉默地走了許久，最終還是顧灼華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圍。
「你叫什麼名字？」
「爺爺叫我夭夭……」小女孩隨即還氣呼呼地補充了一句：「……爺爺說我像小妖一樣鬧騰……」
顧灼華失笑，而後又問道：「你有個爺爺？他不管你讓你瞎跑嗎？」
「管啊，管得可嚴了！不然我怎麼會偷跑出來。」夭夭撇了撇嘴，一臉的嫌棄。
「那你也是膽大，居然敢在晚上偷跑出來，不怕山間精怪把你吃掉啊？」
「山間精怪？那是什麼東西，可以吃嗎？」
……
顧灼華閑來無事，便與她嘮嗑起來，你一言我一語間，兩人也變得熟絡起來，紛紛放下了心中的防備。
或許是因為莫名而起的熟悉感，又或許是因為經歷了這些事情有些疲勞。
夭夭在顧灼華的背上重重地打了一個哈欠。
「……你家在哪？這又是什麼地方？」
聽到小夭夭打了個哈欠，顧灼華假裝漫不經心地問出了最讓他困惑的問題。
「世有一峰，名喚司，玄都紅雨漫山，遍野飄香，桃紅染天赤……」
「經年不再，留漫山桃骨……」
「爺爺說……那是我的家……」
小夭夭的聲音很輕，說完後再也支撐不住睡意，腦袋靠在顧灼華的後背上，逐漸睡了過去。
顧灼華無奈地搖頭笑了笑，搞半天還是沒告訴家在哪啊，不過好歹還是知道了這座山的名字……
「往前走吧，想來應該不遠了，這麼小個孩子也跑不了太遠……」
顧灼華絲毫不關心這座曾經開滿桃花的山發生了什麼，且不管發生了什麼都與自己無關。
正當他欲抬腳往前走時，身旁突然飄飛而來一隻黑色的蝴蝶，圍着他不停地旋轉，像是要告知什麼事情。
「生機……」
顧灼華盯着那隻蝴蝶看了好一會兒，突然雙眸一凝，迅速伸出手將在不斷飛舞的蝴蝶抓住，用力一捏……
蝴蝶化作粉末消散，翅膀上的黑色煙塵在空中飄散開來。
「嘁……假的。」
……
與此同時，山間的一個院子里，一位鬢角斑白的老者看着院內石桌上緩緩歸於無色的水盆，額頭青筋橫生。
「好好好，歸墟的毒崽子，這樣玩是吧？好好好行行行……」
「……這可是你逼我的！」
說罷，老者伸手一揮，身邊的林中頓時飛出無數只黑色的蝴蝶，朝着枯木林中翩翩飛去……
竟和顧灼華伸手捏碎的那隻一般無二！
「我看你能捏多少！」
老者勾起嘴角邪魅一笑，手指在石桌前的水盆里輕輕一點，裏面立馬浮現出一個畫面。
畫面的正前方，正是背着熟睡的夭夭漫無目的行走着的顧灼華……
